图片源于：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michelin-industry-france-germany-money-alone-cant-stop-europe-twilight/
CHOLET，法国——米其林轮胎工厂的工人们，即使那些当天没有上班的人，也被要求在早上9:30参加会议。
几分钟后，有的人哭泣，有的人则是嘲笑。一些人保持沉默。
尽管米其林获得了数百万欧元的政府援助，管理层表示位于这座小城市的工厂无法再与亚洲竞争对手抗衡。被召集的员工们必须寻找新工作。
他们是米其林在法国裁员1,254名工人中的一部分。
“他们用不到十分钟就宣布了。”被解雇工人帕特里克·博厄姆在11月底的抗议现场说，当时他在火堆旁取暖。
米其林是法国最具代表性的工业品牌之一，该工厂发生的场景在整个西欧的许多地方正在上演，欧洲经济在全球竞争、由于乌克兰战争造成的能源价格上涨以及一些政策制定者所称的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压力下徘徊。
更有甚者，自疫情以来，数千亿欧元花费在保持工厂运转和就业岗位上，如今看来似乎只是一个非常昂贵的权宜之计。
欧洲经济正在萎缩，失业潮不断加剧。根据工会的统计，欧元区工业生产去年下降了1.2％，这延续了过去15年里工业部门失去230万个就业岗位的趋势。
在2024年，法国注册的公司破产数量是过去15年以来的最高点，近期的一项研究发现。
在米其林关闭的两个法国工厂中，朱尔和瓦伦共同经历的工人命运展示了金钱可能无法解决的问题，正值整个大陆面临特朗普总统预计将施加的关税诱发的另一轮经济动荡。
其他法国公司，如欧尚、法雷奥和阿塞洛米塔尔等，也在裁员数百名员工。
工业衰退伴随着极右翼的崛起。去年在法国的议会选举中，玛丽娜·勒庞的国家重新集会党取得了历史最佳表现，使其能否定政府的能力。
在德国，极右翼的德国选择党部分领导人模仿纳粹口号，预计将在明年2月的选举中获得近五分之一的选票。
“法国正一步步走向爆炸。”在朱尔市市政厅里坐了近30年的极右翼市长吉尔·布尔杜莱克这样表示。
“黄马甲运动只是未来将要发生事件的热身。”
慢性疼痛
欧洲央行前行长马里奥·德拉吉在他备受期待的报告中警告称，如果欧洲不找到方法重新调整经济，整个大陆将面临“缓慢的痛苦”。
在朱尔被解雇的工人们深刻感受到这种缓慢的痛苦，连他们对关停公告的响应都显得很有法式传统，举行了罢工，并竖起一堵高墙的轮胎，封锁了工厂进出通道。
在关停后不久的某天，工人们在木柴火旁取暖，志愿者们在一旁煮可丽饼，淡淡的咖啡香气伴随着“升起的房屋”的吉他声萦绕四周。经过路边的汽车和卡车频频鸣喇叭表示声援，每隔几分钟便有路人停下车来送木柴，添旺篝火。
今天，轮胎墙已经拆除，但愤怒却只增不减。“米其林人”，如当地工人们所称，辩称裁员并非必要。他们指责公司希望通过将生产转移到波兰等低劳动力成本国家来最大化利润。
“他们告诉我们中国抢走了我们的工作，但这根本不是真的。”工人雅克·鲁克在抗议现场说道。
鲁克和他的同事们尤其愤慨的是，2023年米其林的利润高达36亿欧元，其中相当一部分以红利的形式发放给股东，但公司依然选择裁员。
“经济正常的公司不应该裁员。”鲁克说。
至于国家对大企业的大量财政支持，米其林在一封给《政治报》的邮件中表示，2023年米其林获得了4,200万欧元的研发税收减免补贴，而这些并不附带什么承诺，要求保持轮胎产量在法国。
公司重申，不会承诺将其“工业布局”固定在一个特定国家，因为这会“与适应公司环境的原则相悖，无论是出于战略上、政治上还是经济竞争性原因”。
“我们喜欢竞争，但这并不公平，11人团队与22人团队较量，22人团队可以用手接球。”米其林首席执行官弗洛朗·梅内戈对质疑他公司裁员的法国参议员回应道。
创造性毁灭
在布鲁塞尔启动努力，以使欧洲经济更具竞争力，削减规制，增加公共支出的同时——新的措施包在周三宣布——以及放宽反补贴规则，朱尔的工厂关闭展示了这一方法的局限性。
在他担任总统的七年间，马克龙试图优先复兴法国工业，结合慷慨的补贴和税收减免。2020年至2022年，法国在工业部门的财政支持上每年花费约270亿欧元，这一数据来自法国审计院的最新报告。
马克龙执政期间的财政努力最初取得了一些成果：法国新开设的工厂数量超过了关闭的工厂数量，但在去年趋势发生逆转。失业率下降并稳定在约7%。而且，法国成为欧洲最具吸引力的外国投资目的地。
然而，对于那些在欧洲经济中不太可能竞争的行业，经济支持将难以带来任何安慰。
法国工业和能源部长马克·费拉奇告诉《政治报》，政府正在尽力干预，以阻止大规模失业状况的流失，并会监测米其林是否承诺补偿被裁员工并帮助他们寻找工作。但一般而言，费拉奇表示，并非每一个工作都可以被保留，他为经济学家所称的创造性毁灭辩护——保持过时、缺乏竞争力的公司倒闭，以便为更有前景的行业投资腾出空间。
“如果我们开始强制暂停裁员，我向你保证，那些等待投资创造工作项目的计划将会在公告后的两个小时内戛然而止。”他补充道。
补贴的政治
如果欧洲希望确保传统行业的失业人数得以更换并补偿来自新兴行业的增长，就需要将公共资金引导至创新科技和研发上，经济学家菲利普·阿基翁表示——这也是欧洲政策制定者尚未做到的事情。
“如今在欧洲主导的公司与25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在美国情况并不相同。”他说。
看看人工智能，这个在四分之一个世纪以前的科幻项目。
特朗普就职几天后，便宣布华盛顿已为国家蓬勃发展的人工智能领域获得了5000亿欧元的巨额投资计划。
法国也有1090亿欧元的人工智能计划，欧盟旨在利用2000亿欧元的投资。
工业巨头和政客们可能会为这样的公告欢呼，但告诉工人，他们今天将失去工作，以为明天创造更好的工作空间，是一个不容易的推销。
“这是个政治信息，听起来似乎很不愉快。”法国经济学家萨拉·吉约在谈到创造性毁灭及其社会后果时强调，短期内总是不受欢迎的。
“经济不满情绪总是政治不满情绪的温床。”她指出。
即使米其林和其他欧洲工厂的工人能够找到新工作，裁员潮显然会加剧他们对政府的不满情绪。
在法国，这相当明显，马克龙曾被视为良好经济管理的典范，如今正在向极右翼和极左派对手失去支持，这些对手指责他导致国家经济崩溃，预算赤字飙升。
“我们现在正在为灾难性的政策所付出的代价。”经济委员会主席、左翼的不屈法国政党的成员奥蕾莉·特鲁维这样表示。
“这并不是创造性毁灭，而是彻底毁灭。”特鲁维表示，预计未来几个月会有更多的社会动荡。类似的批评在极右翼中也有所耳闻。
在朱尔的抗议现场，工人们关注的一切都是未来的走向。
鲁克，一个罢工者，向我展示了一个白板，上面是志愿守卫工厂大门的工人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