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csis.org/analysis/frances-nuclear-offer-europe
自乌克兰战争爆发以来，欧洲的地缘政治格局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强调，法国的核心利益具有“欧洲维度”。
这一概念并不新颖——早在2020年，马克龙总统的讲话中便已提及——但它引起了欧洲盟友的关注，他们开始思考法国是否会为其提供新的安全保障，以及这些保障如何与美国现有的安全保障互补或冲突。
在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的背景下，欧洲国家重新认识到了核动态。在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带来的不确定性背景下，欧洲人也因此重新投入战略思考，探索额外的安全保障。
法国现有的核战略为“法国提议”如何补充美国的延伸威慑提供了线索，尤其是在欧洲日益需要主动参与自身安全的背景下。为了使这一理念得以全面落实，巴黎需要向欧洲各国保证其意图是提供额外保护，而不是取代现有的核共享安排。同时，欧洲各国也可以在塑造对这一潜在新安全贡献的期望方面发挥作用。
关于2020年法国提议的困惑
在2020年的一次讲话中，马克龙总统阐述了法国的核战略，强调了法国核心利益的“欧洲维度”。
他邀请欧洲伙伴与法国进行战略对话，探讨“法国核威慑在集体安全中所发挥的作用”。
然而，这次讲话的时机恰逢新冠疫情爆发，可能阻碍了这一倡议的发展，欧洲国家对此提议几乎未予理会。当时，欧洲国家与法国的关系相对薄弱，彼此之间对巴黎应对莫斯科的方式存在相当大的不信任。
欧洲盟友可能还期待法国会进一步详细说明“战略对话”和“与法国威慑力量演习的合作”具体可以是什么性质的“菜单”。
最近，许多欧洲的政治领袖和观察人士试图为这一总统提议赋予实质内容，往往反映了他们各自国家的关注。对于德国而言，这与在乌克兰战争期间对防务政策领导地位及财政分担的担忧有关。
对于波兰而言，这意味着利用额外的安全保障——理想情况下是对北约核任务的东部地理延伸，以应对俄罗斯带来的威胁。
英国表现出礼貌的兴趣——考虑到其自身威慑面临的困难，这可能为更长远增强其威慑提供了新思路，但也质疑没有得到华盛顿支持的欧洲倡议的可行性。
欧洲对法国提议的这些最近反思，源于对在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中，对美国可靠性的担忧以及其可能对联盟关系的影响。
然而，“法国提议”不应被误解为法国希望替代美国在欧洲的角色。考虑美国延伸威慑的替代方案，很可能意味着欧洲安全环境的急剧恶化，以及美国作为其安全主要担保者的角色显著下降。
如果未来发生这两个条件，将可能引发对法国核武器在欧洲作用的新反思。这不过超出了“法国核威慑的欧洲维度”原有的意图。
理解现有法国理论中“欧洲维度”的含义
现有的法国核理论为如何在未来实现法国核威慑的“欧洲维度”提供了线索，也为其为欧洲提供的安全保险提供了见解。
为其实现，必须澄清几项误解。
法国威慑的欧洲维度不应被理解为建立扩展的欧洲威慑。法国的核心利益包含欧洲成分这一观点追溯至1970年代，当时法国的核精英开始将欧洲一体化纳入核计算中，得出的结论是法国的核心利益“并不会止步于国界之外”（来自1972年的《白皮书》）。
1994年，时任法国总统的弗朗索瓦·密特朗呼吁欧洲“采纳清晰的共同核心利益概念”。
2006年，他的继任者雅克·希拉克接受了之前建立的“协同威慑”概念，认为这一概念将有助于增强欧洲联盟的共同防御。
2008年，前法国总统萨科齐提出了“对威慑作用及其对我们共同安全的贡献进行开放对话”的想法。此后，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在2015年的讲话中也提及了法国威慑的这一方面，他提出疑问：“有谁能够相信一场影响欧洲生存的侵略不会产生后果？”
这一系列表述中的共同点在于，继任的法国总统——拥有决定法国核理论权力的人——都将法国的核威慑目标与巩固欧洲共同体联系在一起，特别是在国防方面，但不仅限于欧盟。
支配法国核武器规模和组成的“严格足够”原则，即便在“法国提议”能使其向更多具体的欧洲盟友提供更明确的安全承诺的情况下，该原则仍可维持现有的安全投保功能。
法国的“欧洲维度”主要受到批评，理由是法国的核武器人数不足300枚，无法为欧洲提供与美国在大陆前沿部署的核武器相同程度的安全保障。然而，鉴于法国不寻求核平等，巴黎不太可能打算与美国的能力相匹配。
然而，法国的“成功理论”在于其有限规模的核武器在北约核威慑下形成一个有效的补充。
法国的核武器规模是基于核武器具防御性质的观点，且不应用于开展战争。配置包括海基和空投组件的核武器旨在使法国能够对潜在对手造成“无法接受的损害”，以应对对其核心利益构成威胁的后果。
当前的法国战略还规定了一种“警告发射”，即可以进行一次不可再生的核爆炸，以恢复法国威慑的可信性。而“警告发射”这一选项可以向潜在对手表明已越过了与“欧洲核心利益”相关的底线。
“独立”原则是法国威慑历史和理论的基础，表明任何“欧洲维度”的深化都将需要建立新的与欧洲国家及盟友进行协商的方法。
这一原则涵盖政治、技术和操作层面。这也是法国政治领导人和公众一直以来拒绝融入北约核规划小组（NPG）的原因之一，并且自2009年法国重新融入北约军事指挥结构以来，法国仍然是唯一一个不在NPG内的北约成员国，而美国和英国则都是其成员。
尽管如此，法国在核问题上与盟友进行了一些接触，尤其是在乌克兰战争爆发后，法国积极参与了北约对核问题的政策讨论和倡议。
法国亦逐步、悄然地让欧洲伙伴参与其年度核演习“扑克行动”，尤其是在红队活动中。
为与法国的“欧洲提议”做好未来对话准备
展望未来，法国如果要向欧洲盟友做出更明确的安全保障承诺，可能并不需要改变其核武器的规模或彻底更新核理论，但将需要一些调整以及盟友间的重大讨论。
首先，需要与愿意合作的欧洲伙伴进行更为实质的对话，以界定新的或更具体的“欧洲”核心利益。
这一对话可能之后会伴随对法国的声明政策进行更具体的欧洲利益认同，仿照英法谢克斯声明，明确两国相互交织的安全利益。
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通过与愿意且能够合作的欧洲伙伴进行的全面双边及临时讨论来完成。
欧洲盟国应当对此进行保证，即法国的提议是提供额外保护，而不是取代现有的核共享安排。
确保这一点只能通过法国与未来的美国政府之间开展双边接洽来实现，从而澄清美国对欧洲的承诺和法国支持欧洲安全的意图。
其次，任何新的声明承诺都应当得到可被法国的欧洲伙伴及其潜在对手所看重的技术手段的支持。
如果法国更明确地承认其对欧洲伙伴的更具体保护，它可能需要调整其核计划，更清楚地表明当“欧洲核心利益”受到威胁时的情形，从而如有必要对潜在对手造成无法接受的损害。
这可以通过演习变化（例如对欧洲盟国领土的飞越）或最终通过将欧洲盟国与信号操控等活动结合起来加以实现；或是短期内将法国战斗机部署至法国境外。
其他更多选项也可能被考虑，但至少应有一项双边协议作为支持。
最终，推进法国威慑的“欧洲维度”可能涉及重新思考法国的核决策与北约NPG之间的关系，后者仍然是欧洲盟友在核问题上的参考点。
法国与其他欧洲国家的讨论可能建立强有力的基础，以应对法国“欧洲维度”对当前欧洲大陆核威慑框架的具体影响。
随着北约继续对其核使命进行评估，考虑法国如何更为显著地贡献于该联盟的战略思考将是很有助益的。
在现有环境中，就如何提供常规支持以进行核作战，可与盟友进行讨论，而不深入核计划，将可能带来互利的前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将法国核威慑的“欧洲维度”转化为对欧洲安全的实质性贡献将需要法国及其盟友进行谨慎的导航。
然而，创新的思维可能是有效应对不断变化的安全环境所必不可少的。
这将需要通过实质性的讨论来明确法国的意图。“欧洲维度”的内在战略模糊性常常被误解，有时被视为不稳定。
巴黎可以更具体地说明其核理论如何已对跨大西洋安全做出了贡献，应该更加强调其贡献的互补性质，强调这不是美国在欧洲安全保障的替代方案。
一旦目标、具体手段和治理结构得以明确——这需要时间——真正的欧洲战略文化的出现可能为欧洲的安全作出稳定的贡献。
